完美世界云曦｜LOFTER（乐乎）

石昊纵身跃下地狱，人生苦短，他早已忘却自己活在世间所受的苦难，红尘情缘如同尘烟一缕。

他活了三世，身边的面孔日日更换，手指常年沾染鲜血，他听过无数将死之人的哀鸣，也曾亲手斩断情丝，封印自己的妻子。

如今，他已是独断万古的荒天帝，而今站在阴曹地府，心里却有道不清的苦涩滋味。

这几世的征战修炼，历尽磨难，最终成帝，可是最后回过头来，他失去的东西远胜于如今拥有的一切。

石昊怅然，徘徊在地府门口。周围尽是血色的彼岸花和数不清的尸骨。他心里浮现出那些同云曦一起被他封印的人，如若靠近，也该会是如此般冰冷。他心想。

“地狱神何在？！”石昊皱眉，朝着伫立在地府门前一根直冲云天的石柱挥拳打去，顷刻间，石柱碎裂，散成一地灰烬。

地狱神闻声赶来，连连致歉，他看到石昊脸上的泪，但他不明所以，荒天帝竟会亲临此地，而他身边别无随从。

“荒天帝今日大驾光临，不知所谓何事？”

石昊神色凝重，从他手中缓缓变出一只紫色耳坠，那是他神采奕奕、俊秀爽朗的少年时期在百断山上取走的云曦的耳环。

那是对他来说，云曦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缕思念，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。

“我要你改写生死簿！”石昊说完，便紧紧攥住手中之物，他身上顿时流露出寒风般的气息，一双精气外露的眼睛，镶在眼眶里，目光如炬，英气逼人。

地狱神一怔，这才是那独断万古的荒天帝吗。独步天下罕有其匹。

“不知荒天帝要小的改写何人的生死簿？请恕小的多言，荒天帝已飞升世外，得道升天，您已是长生不老之躯，何虑生死呢？”

石昊目光坚毅，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，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。“我要你改写云曦的生死簿，我要你助她轮回转世，重新做人。”

地狱神颤栗，脸皮下隆起的肌肉不觉抽搐。“恕小的无知，请问荒天帝.....云曦是何人？”

“帝后。”石昊皱眉，乌黑艰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惆怅。

他的妻子云曦，是他最亏欠的人，是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。

地狱神闻言，便召唤手下的使者即刻翻寻云曦的生死簿。在这期间，他望见荒天帝眉头紧锁，那双眼睛透着凛冽桀骜的眼神，仅有半刻的柔情也随之消散。

“帝后的生死簿找到了！”

地狱神终于松了一口气，他畏惧荒天帝，更知自己虽为地狱神，在阴曹地府呼风唤雨不可一世，但在荒天帝面前，不过如蝼蚁一般。

“你告诉我，我若轮回转世，可否与她再续缘。”石昊翻阅着云曦的生死簿，一双眯缝着的眼睛，目光闪闪，锐利有神。

地狱神听闻，心头猛的一颤，抬头望向荒天帝，发现他正威风凛凛地盯着自己。地狱神不敢与荒天帝对视，慌乱之中眼神躲闪。他虽身处地狱，却从未惧怕过亡灵。但今天，荒天帝带来的死亡的压迫感和无上的力量却让他快要窒息。

“荒天帝，缘起缘灭，本无定数，世人轮回转世皆要饮孟婆汤，渡奈何桥。可帝后的身躯经过您的精血淬炼洗礼，在您为她续命之时，就已打乱她的命运……恕我直言，若您执意要帝后入轮回，恐怕......”

“恐怕什么！”暗无天日的地府中，却看得清石昊的双眸犹如烈火，一路摧枯拉朽直焚烧到人的心底。

地狱神一怔，畏畏缩缩的走近石昊，颤抖的指尖最终停在生死簿的卷轴下。

“荒天帝，请看。”

忽然，生死簿卷轴徐徐升起，天空中缓缓浮现出四个字：其期东岳。

在那一刻，石昊眉头微微舒展，眼神中似有万般宠爱之情。原本铁青的脸色，就像顿时解冻的冰河，笑靥像春风中的涟漪，一圈一圈地沿着鼻翼和眼角荡漾起来。

“云曦，你还活着。”

地狱神见状，顿觉眼前的帝王，并非众神口中为得道升天而大义灭亲之人。

“荒天帝，生死簿记录了人世间所有人的名单，每个人的阳寿期限与阴寿期限，此所谓物有始末，人有生死。您方才也亲眼所见，帝后未死，您仍可助她入轮回。”勾魂使者黑白无常说道。

众人都在等待着石昊的回应，勾魂使者黑白无常看着眼前这位威风凛凛的仙帝，英挺的剑眉微张，唇角微扬，像是在思量什么。

良久，石昊大手一挥，先前倒塌化为灰烬的参天石柱又奇迹般的伫立在地府中央。

“两千年前，我将云曦封印，我自以为她阳寿已尽，便将她的肉身和灵魂都封存在我少年时期生活的地方。此后我成帝的这些年来，我却再也没有勇气去看望那个，宁愿放弃自己的修为，下凡为我尽孝，陪我两世的妻子。”这位纵横天下的仙帝，神挡杀神，佛挡杀佛，谁人见他都要避让三分，此时脸上却没有丝毫血色，清秀的脸上只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。

曾几何时一心只为修仙得道而将身边之人弃之不顾，新婚之夜闭关修炼，她未曾抱怨，而是等了他八百年。而今回首往事，石昊只剩愧疚和自责。曾经他放不下心中执念，忘不了火桑树下，他情窦初开时的伴侣火灵儿，可他未曾想到，最后留在他身边，不离不弃的人会是云曦。

如今思索久，只叹造化弄人，红尘往事，自在人间风雨中。

“欲将恩爱结来生，只恐来生缘又短”石昊轻叹。

说罢，石昊纵天而去。

纵横天下的荒，心里也有斩不断的情吗.......

地狱神望着石昊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叹到。

他见过众神的狂妄自大，不留情分的杀戮和惩戒，他虽身处地狱，但并非无情之人。

也罢，即便众神说荒天帝是杀神，大义灭亲，但在今天，他终于看到独断万世的荒天帝，在想起所爱之人时，眼里的柔情。

石昊纵身一跃，从数万丈的高空落下，站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之上。

他抓起一把土，掌心轻轻摩挲，忽然眼眶湿润。今日重回故土，仿佛那位温润如玉的女子就在眼前。

他迫不及待的破开荒域的结界，取出神源液，曾经那座如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庄，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。这里因汲取天地本源，千万年未曾失去生机。这里草木丰茂，生灵万千。

石昊站在村前，眼角泛红，他静静地站在那里，不久后，他一声悲啸，震动八荒。

阴曹地府也为之震动，阴间的鬼魂亡灵无不惊慌。地狱神仰天长叹一声：“是荒天帝，今日他或许已重回故里。”

石昊深吸一口气，缓缓向前走去。

终于，他看到了他的爱人，正一个人沉眠于此。那位紫发飘飘的绝色佳人，在日光映照之下，容色晶莹如玉。如新月生晕，美艳得不可方物。

他颤动的手迟迟不敢伸过去，他怕一旦破了封印，云曦就会身形俱灭，他实在不想再让她离开自己了。

两世的陪伴，早已让云曦成为石昊心中挚爱，他不愿再辜负她半分。

石昊站在封印结界旁，不敢再向前。指尖将要触碰到结界时，却又被他收回。他虽是仙帝，但他自知云曦的生命不凡，他已为云曦续过一次命，今天若要解除封印，他实在不知将会有何结果。

忽然，天空中撕裂开一道血色光痕，石昊的耳畔传来轰隆隆的声响。

石昊寻声望去，只见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村口。苍白的头发盘起，她的身姿已如奈何桥一般弯曲。她望着石昊的眼神却没有半分畏惧。

为什么，他从这个老婆婆的眼中，看到了怜悯之情？

老人缓缓开口，“荒天帝，您可否答应老奴的一个请求？”

“你能凭空进入此地，想必是拥有神力之人，你来此地所谓何事？”石昊不解的看着老人。

“我来这里，是为完成一个人的心愿。她在奈何桥上苦等了千年，至今不肯渡桥。”老人蹒跚着向前走了几步，在看清云曦沉睡的样貌时，顿时眉目舒展。

“你说奈何桥？莫非，你是孟婆？”石昊一脸震惊，他不解，为何这位来自地狱的小神能寻此荒域之地，更不明白为何她要说这番话。

“荒天帝，您可知道世人若要轮回转世需自渡呢？”

“自渡？”

孟婆望着云曦，轻轻叹气道：“喝完孟婆汤，方可忘却前尘往事，但奈何桥，却不是人人都能过啊。多少人因为放不下今生执念，不愿渡桥，游离于阴曹地府中，成为孤魂野鬼，永世不得翻身。”她的话语中透露着淡淡的感伤，仿佛是对着云曦而语。

“老奴我千年前遇到一位姑娘，她在喝我的孟婆汤时出奇的平静，一饮而尽，心如止水。可在踏上奈何桥时，她却迟迟不肯往前走。我见她身姿不凡，猜想她生前必定有段不凡的故事。我问她为何不再往前走，这辈子她多积德行善，已能轮回转世。可她却告诉我，她看到三生石上她的情缘回忆便不想再往前走了。我与她隔桥对望，一来就是千年，她有不死之身，因此从未被忘川河的戾气所伤。这一千年，她每天都在奈何桥上等待和盼望，可每当我问起她所念之人时，她只说前尘往事皆已烟消云散，心中执念之人的模样，也便忘却了。”

石昊眼里射出悲喜，但是夹着惊疑的光。

老人见石昊神色凝重，缓缓从衣裳口袋中取出一个耳坠，闪烁着紫色的光芒。

“荒天帝，我想这位姑娘，就是如今沉睡于此，被你封印了肉身的云曦吧。我临走前，答应帮她放下心中执念。她喝了孟婆汤，早已忘却了您的姓名。我是依靠这紫晶耳坠的神力才寻到此地。荒，您已成神，飞升世外，不再踏入轮回。但老奴知您也有执念未了，可否与我一同前往地府，助云曦转世投胎。”

石昊良久不语，只见他泪眼婆娑，嘴唇微微颤抖。

“孟婆，若她轮回转世，我还能找到她吗……”

“荒，您与云曦姑娘缘分未尽，不论她入几次轮回，你都能再找到她。”

缘起则生，缘散则灭。这两世的羁绊换来的，却是彼此心中执念。云曦不肯投胎转世，石昊也不肯放下执着，如今却走到阴阳两隔的地步。

“荒，我们走吧。”

石昊眉宇间凝固着伤心与思念，平日闪光的双眼蒙胧起来，鼻尖酸酸的，一股清泪就夺眶而出。

奈何桥旁，他远远望见那紫衣女子，正独自站在奈何桥上，眉眼颦颦，遥思远怅。

云曦如空谷幽兰一般，气质出尘，百媚俱生。

“我该怎么做？”石昊难捱悲伤，在思念的翻涌中默默流泪。

“带她跳下忘川河，方可入轮回，助她转世。”孟婆叹道。

“恩”石昊点头，踏上了奈何桥。

他手中紧攥着云曦的紫晶耳坠。

奈何桥下彼岸花开，如血染残虹，绚烂绯红。

时隔千年，如今相见，石昊再难控制相思之痛。他将云曦轻揽入怀，双手环住她的纤纤细腰。

“我来迟了。”石昊在云曦的耳边低喃。

云曦一怔，黛眉微蹙，眼中充满无限哀伤。

不知为何，这声音却让她心里一阵酸楚。

“你也有放不下的执念吗？”云曦问道。

她以为石昊也同自己一般，因心中仍有牵挂，所以不肯渡桥。

“曾经有位同你一般美丽的姑娘，在我落魄时甘愿放弃修为伴我左右，更助我成神称帝，换我无上荣光。而我却负了她，害她本该光彩的一生因等待而变得寂寥。我害她与至亲分离，我害她至今不肯渡桥.......”石昊用力的抱紧云曦，千年来的亏欠和相思令他饱受煎熬，如决堤一般倾泻而出。

“敢问公子口中的这位姑娘，她叫什么名字？”云曦脸上露出悲悯的神情。

“云曦，她叫云曦！她是我的妻子，我荒天帝的妻子！”石昊的声音颤抖着，说罢，他轻轻地放开云曦。

相顾无言，惟有泪千行。

云曦的眼圈红红的，嘴唇也有些泛白，泪珠随着她低声的抽噎而滚落着。石昊心里揪心般的疼。

“我与你一同入轮回，可好？”他轻轻地为她拭去泪水。

云曦抿唇，点了点头。

石昊看着眼前的云曦，双眸含泪，他知云曦如今不过是游离于阴曹地府的魂灵，在他封印云曦的那天，她的魂魄，早已离开了凡尘，千年游走在奈何桥上。

“荒天帝，让她去吧……”孟婆在忘川河畔唤道。

石昊深呼一口气，将云曦的玉手圈在掌心。

“执子之手，与子偕老。下辈子我定会找到你，等我。”

说罢，石昊抱着云曦纵身跃下忘川河畔。

顿时，忘川河泛起层层血光涟漪，从水底深处缓缓伸出无数双骇人的骷髅手，疯狂地抓着云曦的衣裳。

她抽开了石昊的怀抱，一点点沉没。

石昊欲要抓住云曦，却被孟婆制止。

“荒天帝，让她去吧……”

石昊握紧拳头，整个人身从忘川河中腾起，顿时圣辉环绕，彩光满天。

又一次，眼看着所爱之人离开自己。

他悲啸一声，忘川河顿时云烟腾起，彼岸花绽出血色的光芒。

在血光的献祭中，他恍惚间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。

“石......昊......”

荒天帝伥然遥望忘川彼岸，滴滴珠泪徐徐落下，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云曦的模样，在他怀里娇嗔唤他姓名，在他落魄时相濡以沫的爱人。

一川流水隔两岸，念念不忘前尘缘。

千年后，石昊在生死簿上找到了云曦的转世。

石昊驾着青鸾神鸟下凡寻她，涉过黑山白水，山河万里，最终停在一府邸中。

他站在银杏树下，抬眸向府中望去，一位紫衣楚楚，背挂长剑，秀发如云的少女立于云亭中。

微风吹过，只见她莲步轻移，瞬间来到石昊面前。

金灿灿的银杏树下，石昊眼含笑意的看着眼前女子。未施粉黛，肤若凝脂，清风拂过，紫色轻纱与墨发交缠，一如空谷幽兰般温和沉静，遗世独立。

“这位公子想必是一位江湖侠客？”云曦面带笑意，声音温和。

“哦？姑娘何出此言？”石昊饶有趣味的问道，眼中情绪不明。

云曦打量着石昊，睫毛连成一把小扇，轻微的颤动着，“能在我府中来去自如，可见公子并非寻常人等。”

云曦笑意盈盈，美目眨动。

石昊本想伸手触摸她的秀发，却不知以何种方式自持，最后只轻声说：“我叫石昊，若我今日带姑娘离开这里，万水千山，姑娘可愿同我去看？”

石昊面上不显，内心却充满希冀，他带着前尘旧梦寻她千百年，他的云曦，明明是千山万水的近，却又是近在咫尺的远。

他是荒天帝，四海八荒无人匹敌的神。

可云曦如今只是凡人之躯，一生何其之短，岁月的长河在他面前不过弹指一瞬。

石昊明白，他与云曦的宿命，只会是分别。

云曦闻言怔了一下，看着石昊清冷的面容，她敛去忧容，展颜一笑：“公子入我云府，是缘分所指，既寻得益友同我闯荡江湖，云曦何其有幸。”

“此话当真？”石昊一瞬间恍若云端，只觉这一切好如梦幻泡影。

他的云曦，寻了千万个岁月的云曦，如今站在他面前说她愿意，这不是南柯一梦，而是他今后岁月的救赎。

云曦轻轻点头，他未曾见过石昊，却觉得很是熟悉，或许是上天所赐，缘分所指。

石昊清冷的面容终于出现了笑意，他小心翼翼的搂住云曦，这一刻他等了太久，久到不知尘世变化，久到让他在见到心爱之人时竟如此小心。

“唳”

青鸾神鸟被召唤出来，围绕在神鸟身侧的熊熊烈火映红了整个云府，云曦看着神鸟，眼里不见惊讶之意，这种熟悉感让她失了神，恍若刻入了骨子里。

石昊牵起云曦的手，笑意浅浅：“怕吗？”

“不怕”云曦淡淡摇头，跟随石昊踏上神鸟的背脊。

神鸟背脊宽大，站两人绰绰有余，石昊搂着云曦，随着鸾鸟起飞，云府在脚下变得越来越渺小，直至消失不见。

石昊衣袂翻飞，云曦紫衣修身，这一幕一如数千年前，他们行走世间，山河海风，溶溶月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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